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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言的拒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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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言的拒絕

炭火的光昏昏暗暗的,照著餘翡晦暗不清的臉。許久之後,她才收到何長霖的回覆。

“餘翡,讀研的同學我都問了,幾乎都收到了這樣的文件,連導師和帶我們的博士師兄都有。不過他們了解你,根本不信那些內容。我懷疑,發件人的目的不是他們。”

很快,餘翡看見魏辰旸給她發好友申請。或許是又覺得不會被通過,他發了一條短信:我是魏辰旸,我剛剛收到了一個文件,我發給你看看。

魏辰旸發的文件與何長霖給她發的一模一樣。

魏辰旸也說:發件人不可查,是海外的IP。

餘翡回覆他:知道了謝謝。

魏辰旸這時候還不忘取笑她:餘翡,是不是你那些前男友報覆你啊?

餘翡反問:我交往的男人中,沒一個渣的,除了你。文件裏有一張我和你的親密照,所以,我都不知該不該第一個懷疑你。

魏辰旸不回覆她了,估計去查照片了。

餘翡並不懷疑自己的前男友。因為她信得過自己的眼光,她的確沒找過渣男,除了魏辰旸。而且,她的前男友也不多,交往時都很愉快和諧,分手時也平和,他們也不知道這幾年餘翡的遭遇,不會這麽詳細地爆料。

所以是誰……

何長霖給她發了一串代碼,是他追蹤那個發件人的IP時找到的。

“如果要報警的話,我可以替你作證。”何長霖說。

“謝謝。”餘翡回覆。

緊接著,餘翡本科群和高中群內也爆了,與她相處不錯的幾個同學都來詢問她情況。

孟穎第一個打電話來的:“我草,是誰這麽缺德?居然把文件發到我手機裏了。而且我好幾個郵箱都收到了,餘翡,你沒事吧。”

“沒事,”餘翡說。

其實孟穎在另外的群裏看到了一些同學在討論餘翡,但內容實在不方便讓餘翡知道。

她安慰餘翡說:“同學們都清楚你為人,也不會在群裏胡說,你別擔心。”

“好,”餘翡輕輕一笑。

掛斷電話後,餘翡立即接到了餘慶延的電話。

“翡翡,那些事是不是真的?”餘慶延痛心疾首,哽咽又心痛。

餘翡起身,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,避開旁人接聽。

“不是,”餘翡說。

餘慶延似乎不太相信:“你當真為了替我還債……難怪,難怪你會辭去記者的工作,去做什麽公益傳媒!翡翡,你現在馬上辭職,離開那個白董。”

“爸,不是這樣。”餘翡的聲音冷得像冰渣。

“那你告訴我,他為什麽借錢給你?你當真認他做幹爹?”餘慶延幾乎落淚,“餘翡,爸把你辛苦培養你,不是讓你做這樣沒有道德的事!你奶奶剛才都氣暈過去了!”

餘翡顫抖著唇,囁嚅著,無法解釋。因為無論怎樣解釋,都無法將那13頁的內容解釋清楚。無中生有的謠言,故意詆毀的中傷要怎麽解釋?她作為受害人,就算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!

更何況,裏面有些內容是真的,讓人真假難辨,假的東西也可以讓人越看越真。

所以,餘慶延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女兒為了給自己還債,竟然……甘願委身給一個老男人。否則那男人為什麽要借兩千多萬給她?

“餘翡,馬上辭職,立刻離開那個男人,否則別認我這個爸!我丟不起這個人!”餘慶延悲痛嚴厲地說道。

餘翡是個情緒遲緩的人,她不僅很難與人共情,有時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沒什麽情緒。她曾經以為,哀傷痛苦只是一種情緒,只出現在語言描述裏。而當她聽到餘慶延的話時,她真切地明白,哀傷痛苦不是情緒上的,而是生理上的。

她感覺心臟陣痛、沈重!

連呼吸都變得刺痛無比!

她雙眼瞬間刺紅,酸脹,可她生生將淚逼了回去。

她哽咽住,突然聽到電話裏一陣絕望壓抑的哭泣。這哭聲就想要把她的心撕碎一樣。

“餘翡,你怎麽能這麽不知廉恥?”這是她奶奶的聲音,“你讓我餘家怎麽見人啊?天啊!當初你媽要離婚,已經讓我家丟盡了臉,你現在做出這種無恥的事情來,是不讓我們活了對吧!”

餘翡從小就不受奶奶待見,奶奶罵她時,總是猙獰又恐怖,恨不得把她撕了。此時,聽到她的聲音,那張扭曲醜陋的臉又浮現在她眼前。

餘翡很想厲聲反問:是誰在替你們想盡辦法還錢?是誰在看到父親花白頭發還要做工時心痛不安?是誰為了那兩千萬,丟掉了夢想和喜歡的工作?到底是誰在丟餘家的人?是誰在耗盡餘家的一切?誰讓她沒有了家?讓她在高中時流離失所,天天生活在被逼債的恐懼中?

如今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文件,他們選擇了毫不猶豫地相信,認為她餘翡就是文件裏所說的人,這就是她的家人?

“媽你在說什麽?”餘慶延立刻呵斥,但餘翡該聽見的都聽見了。

餘翡只覺得胸間,喉嚨裏,像染了血一樣腥痛。

半晌後,餘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可惜她已經不想解釋了。她只是簡短且僵硬地說:“那些都不是真的。”

餘慶延立即回覆:“對對,都不是真的!爸爸當然是不會信的!可是翡翡,爸爸看見之後既心痛又難受,那些人傷害你……爸爸恨不得把他們都打死。”他低聲哀求,“你就辭職吧,只要你辭職了,離開那個白董,一切都好了。”

“我不會辭職的,”餘翡冷硬地說,“我只問你一個問題,爸。”她頓了頓,“你是不是又給姑姑做擔保了?”

餘慶延沈默了很久。

不用說了,餘翡都知道了。她只是輕嘆一聲:“爸,別怪我無情,我絕對不會再幫她任何一次。你若是要幫她,你憑自己本事吧。媽已經和你離婚了,你也要因此和我斷絕往來嗎?”

“你說什麽?她是我血肉相連的妹妹,你是的血親骨肉,你怎麽和我斷絕聯系?”餘慶延不安地問。

這話猶如刀割在餘翡心上,她低頭,淚水豆大般落了下來。

孟穎說的不錯,她只有拋卻過去,才能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。就在這一刻,她或許有些明白了,她和她爸爸、姑姑,終究不會是一輩子捆綁不分的人。

每個人,只能為自己的生活負責。

“爸,先過好自己的生活,再管別人吧。”餘翡說完,掛斷了電話。

她一轉身,險些撞到人,擡頭才看見是林擇言,也不知他站在自己身後多久了。

餘翡低頭,沒說話,想要側身避開他。林擇言輕輕扣住她的肩膀,擡手摸了摸她的眼睛,替她擦掉眼角的淚水。

餘翡立刻避開,自己用衣袖擦了淚:“風吹了……”

“嗯,”林擇言笑了笑,“走,回去吃東西,漆蕤蕤和邱實烤了地瓜。”

他拉住她的手,帶著她往回走,還說:“今晚就留在這裏,山腰別墅也不錯,裏面有溫泉。”

餘翡被他死死地扣著,不能掙脫。她只好停下來,擡眸直視他的眼睛,微微蹙眉,下定了決心想要說話。

他眉眼修長,眉黑而粗,沈默時俊厲冷漠,就像遠峰的雪。

餘翡想說,她覺得,他們不合適,還是不要進一步交往了。

可還沒開口,有人打了電話進來,是何長霖。

餘翡捏著手機,看了林擇言一眼。

林擇言見她一副為難的模樣,便松開她,不過也沒讓她走遠。

餘翡接聽何長霖打過來的語音。

何長霖那邊很安靜,他也沒廢話,直接說道:“剛才我發現這文件是有自毀程序的,只要看完文件三分鐘後,文件就自動刪除了,而且找不回來。”

餘翡說: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這樣就難取證了,”何長霖說,“截圖也不是有利的證據。”

“我知道了,謝謝。”餘翡說。

何長霖那邊聽出了她語氣不對,沈默了半晌,才試探著問:“餘翡,你沒事吧?”

“沒事。”餘翡說。

何長霖似猜到什麽:“是你家人……”這種事情,一般最難以接受的就是最親的家人。

“不用擔心,”餘翡有些氣虛,“總之謝謝你。”她知道何長霖在美國,現在他那邊是太平洋時間,也不好再多聊。

何長霖輕笑:“沒事,別客氣。畢竟……”他到底沒再說下去,而是換了語氣: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,盡管開口。”

“好,”餘翡露出笑意,這笑意中,包含了許多覆雜的內容,最多的是感激和慰藉,“謝謝。”

她很果斷地結束了通話,長長地松了一口氣,然而對於那些文件該怎麽處理,她一時真沒有頭緒。此時她心頭就像籠罩了黑沈沈的烏雲,放眼看去,看不到邊際,只有無盡的黑暗。

她原地站了會兒,忽然聽到林擇言問:“說完了嗎?”

餘翡深吸一口氣:“說完了,走吧。”

林擇言想牽她的手,讓她避開了:“星塵的人都在。”又說,“還有無人機在拍,林董,你還是避一下吧。”她狀似玩笑地說:“我可不想再上熱搜了。”

她放手機時,把手也揣進了衣兜裏。

林擇言沈默地跟在她身側,也是面不改色,讓人看不出破綻來。

回到露營地,餘翡照樣與人有說有笑,甚至笑容肆意,眉目飛揚,還親自給人烤了雞肉,給唱歌的小夥伴拍手鼓掌。漆蕤蕤興奮十足,要抱著邱實跳舞,邱實既無奈,又尷尬,最後只好勉強答應了。

餘翡真是羨慕漆蕤蕤。她總是這麽樂觀開心,連邱實這樣與她有那麽大差別的男孩都最終接受了她,並且在努力縮小兩人之間的差距,想要越來越靠近彼此。

漆蕤蕤還小聲地在餘翡耳邊說:“翡姐,我我覺得,我很快就能把邱實帶回家了。”

“哦,恭喜。”餘翡說。

似乎沒人看出餘翡反常,可餘翡在看見漆蕤蕤那樣有感染力的笑容之後,一轉身,無邊的落寞和不安還是包裹了她。

“翡姐,趕緊趕緊,放無人機,把我們都拍下來!”漆蕤蕤搖餘翡的胳膊。

餘翡答應,去拿充足電的無人機。

林擇言不知何時跟在她身後:“餘翡,你看起來有心事。”自從和何長霖聯系完之後,就心事重重,甚至避開所有人,剛才接了個奇怪的電話,就更反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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